妄想者公墓

【本马达】拼写错误 Typo

原作:RPS & Good Will Hunting

CP:Chuck/Will & Ben/Matt

分级:R

注意:本马达合志旧文混更


Will的记性一向很好,这一点不论是他还是他周围的人都肯定无疑。不过他从来不会像电视里那些政客一般,在与人交谈时故作高深地说一大堆耳熟能详的名字,就像扔一个炸弹似的,在那些冷僻却一针见血的道理外面打上一个名人标签。实际上他看不起这样的做法——他不是有意针对现在如日中天的克林顿总统,他只是觉得那做法在他的生活中毫无必要。他把他这个本领用到法庭上去过好几次(当然还有之后帮他的好哥们吵架甚至泡到姑娘)。最后他得出结论,只有那些受过“高等教育”荼毒的家伙才会这么装腔作势、引经据典。“因为他们没法创造属于自己的新观点。又或者他们不够自信,觉得只有让富兰克林或者丘吉尔讲出自己的观点才能说服别人。”他对Sean和Chuck都这么说过。Sean笑了笑,回给他一句他知道Will对每件事情都有独到的想法,唯独除了对他自己。Chuck说谁会花心思记住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啊,知道自己想的就好了。他点了点头,伸过胳膊搭到对方的肩膀上。“不过你就记得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啊?而且那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是连Morgan都不信的故事。”

“得了吧!你记得更多事儿呢,更多说了我们都不懂的事情。”Chuck在说话时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胸口,他嚼着口香糖时的波士顿英语让他听起来总有点不正经。

“但我知道一件事情,你也清楚的,你却从没把当故事跟其他人讲过。”

“什么?”

Will清了清喉咙,改成了双手抱胸的姿势,盯着同伴的脸好一会儿差点让Chuck以为他脸上被外星人刻上了高级数学题。“又到了让全美国都沸腾起来的美联明星赛播出时期,”他的声音不低不高,介于平稳叙述与夸张叙事之间,“有两个小男孩从不同的路口窜出来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想守着电视——另一个更惨,他只有收音机——享受一下这一届的奇迹。他们跑啊、跑啊,比菲迪皮茨跑去马拉松时还要心急,比赛狗场里别人指着朝前猛冲的傻狗还不知疲倦。他们能把自己经过的全是垃圾和烟头的马路想象成棒球赛场上的草皮,把周围人想象成赛场激动的观众和他的队友。直到一个孩子把他的运动场拖到两群小混混们的争夺街区上去了……而比这更糟糕的是,这两无聊的帮派正好都不是红袜或者洋基队的球迷,他们凑上这天这个时候要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打上一架。”

 

“Matt,”Ben从打字机上抬起头来,他看着他的同伴又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剧本,“你不会是想加……”他叹了口气扯起半边嘴角一副玩闹的样子,“Will和Chuck相遇的情节吧。”

“怎么,难道你觉得这主意很糟糕吗?”金头发的男士转过身来,跳坐到写字台上把那个键盘松得吱吱嘎嘎响的老式打字机挤到了桌子的边缘。Ben手忙脚乱地把那个还带着油墨的大家伙抱到腿上,拿起另一半没被压住的剧本甩了甩友人的背。

他没说注意点或者其他抱怨的话语,而是昂起脖子与Matt对视了两秒。在对方犹豫和询问的目光里突然拔高声音,左手轻轻拍了拍桌子,兴奋中含着点意料之外的惊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抽开椅子,站起来正好转到好搭档的面前。这下打字机直接被搁在了地上。“Will心急如焚地往家里跑时无意中踏入了街头帮派闹事战区。他在那些毫无理由就是想挥霍年轻时多出来那一口力气的人群堆里钻来钻去,想早点摆脱他们。只可惜他在这个年纪还从来不知道好运该如何拼写,也没见过它的面貌。”

Matt耸了耸肩,嘴角拉平又迅速还原像是Will无数次对Sean做的那个动作一样。他的声音里倒是有几分高兴:“这个时候可就亏在马路对面的Chuck去发现些不对劲了。”

“让我想想……”Ben掌心对着Matt朝他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好兄弟翘起腿在空中晃荡着,脑子里已然浮现出了胶片里该有的场景。一个连贯的长镜头可能有几十秒甚至一两分钟。最开始的画面里焦距对准了一前一后两个孩子,他们隔的不是太远,不过也并没有到能够到对方肩膀的程度。在路口等待交通灯时那个深色头发的小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先跑开了,另一个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傻乎乎地等着绿灯亮了又继续向前跑。背景音乐里温和跳跃的曲调逐渐弱化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周遭拳打脚踢时的吃痛、哀嚎以及咒骂声。摄像机在这个时刻缩小到只对准Will的脸——他从自己的兴奋与期待里缓过来,警惕中还有些担忧,这和Matt眉毛微微簇起来抿着嘴角的表情完全重合到一块去。他绷紧了身上的肌肉想加快步伐,但速度依然被迫拖延下来。男孩猫着身子在那堆怒红了眼的小混混身边绕着圈,像极了躲避路障的滑板少年。他谨慎地挑选路线离开如同避免踩着野兽的尾巴,可惜还不到二十秒,一个拳头莫名其妙地砸在了他的背上。他扭过身子时心里默念了一遍红袜队的比赛,一边打量着比他高了半个脑袋、浑身肌肉表情狰狞的施暴者,“嘿,睁大你的狗眼!我只是路过而已!”他愤愤地说道,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使出推搡的动作。可惜对方大概空有体力没有智商,只是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反而拎起了Will的衣领子来。

“警察来了!”一个盖过厮打的声音从画面外传了过来,它的破音让人听上去紧张兮兮的。Will的衣服又重新贴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在所有人停下动作迟疑地开始张望时,镜头切到了马路对面。Chuck继续喊道:“警察来了!”这回他的音量比之前小了几个调,也失去了方才的激动。男孩仿佛陈述事实一般的比着自己跑来的方向指了指。趁着其他人调开视线眯起眼睛往挤满了车流的路口上观察的当口,这场扭打里的两位经过者像冲刺到本垒板上的运动员一样提着一口气消失在了画面里。

“Chuck。”在另一个没完没了的十字路口时头发更短的男孩自我介绍道。他伸出手想和对方握一握。

“Will,”被解围的金发孩子说,“Will Hunting。谢谢你”他在说出感谢时仍然带着没平息的喘气,被扯歪了的领子、右边肩膀斜挎下去的衣角让他挠头的样子显出了些傻气,这只让Chuck生出一丝这家伙大致和他一模一样的错觉来,“我急着跑回去听棒球比赛,完全没注意到……恩,路上的情况,这真是太倒霉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Chuck在说话时盯着来去不停的小轿车看了一会儿,在最后几辆车准备停下之前猛然扭过头看向这位新朋友,“棒球比赛?伙计你是哪队的球迷?”他敢以他妈妈房间里那台录像机发誓如果对方是洋基队的粉丝,那他以后遇到这种街斗都再也不插手了,哪怕参与人有他的哥们儿。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人在波士顿存在——不对,是存活——的概率可能就同在美国的大街上看到一只袋鼠的机会相当。他这么安慰自己。

“坚强波士顿。”那人说。

“Go Sox!”Chuck的眉毛上扬,睁大的眼睛里掩不住的得意和欣喜。他顿了顿接着问道,“你家没有有线电视吗?”

“没有。”

“你可以来我家一起看,反正我妈是不会介意的。”

他们趁着车流要加大引擎动静的最后一秒朝同一个方向又跑了起来。

 

两人在即兴发挥完这段台词之后Ben握手的姿势还是没有放下来。实际上Matt只是看了看他的动作,接着使劲拍了一下他的手心,清脆的一声响发出却没有人握住。“你认真的?”他问,“又正式又老套,又不是遇见什么重要的商业伙伴,这太不合适了吧。”他撅了撅嘴唇,下巴上一片坑坑洼洼抗议得有几分神气,“看到球友时我们总是这样。”Matt捏了个拳头与Ben的手举到一致高度。

“石头剪刀布?”Ben看着对方,表情已经恢复了严肃的样子。他的语调上扬仿佛在问一个比洋基或红袜更加神圣的问题。Matt在那双深色眼睛沉默无声了几秒以后爆发了一阵大笑,他在身子笑到后仰的瞬间感觉自己的拳被碰了碰。

“所以——”Ben拖长了音节,在那笑声终于停止以后望了望房间里的另一位编剧。

“所以……我本来以为你会把Chuck描绘成一个冲进群架里,在武力反抗中出手相救的勇士。你知道的,就像我们喜欢的漫画一样。”

“那样的故事可以等我们接了超级英雄电影再去演,”Ben说,他的双手拍了下裤子两侧,“夜魔侠、蝙蝠侠……我想电影公司一定不缺那些故事的编剧,而那些剧本也不缺导演。——我只是和你说着说着就想到我们小时候,我每天上学时跑去你家叫你的情景。”

“有道理。”Matt点了点头,感觉这个情节里的两个男孩与那会儿的他俩真的能叠到一起去。“你那时可从不在我家门口等我。”

他清楚还不到七年级的Ben Affleck。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么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这是因为现在他不仅有了才能,还长成了一个一米九几的壮小伙,回到那会儿他在年级里总比别人矮了半个脑袋,又瘦又小,而他的脑瓜子即便再好使也只能在课堂、作业本和家庭餐桌争论上显摆显摆。他剪着最流行的列侬式发型,实际上那一点也不个性,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小孩子。他每天早上隔着三五米远就开始大喊起Matt的名字,变声期前的孩童声音明亮有穿透力,和之后他一叫唤嗓子就要划破的感觉完全相反。这让Matt的妈妈或者老哥同收到信号似的,跟着在房间里催促他加快磨蹭的速度穿鞋出门。男孩在他家门口制造了一大堆连邻居家的狗都快要抗议的动静后就飞快地逃离了这个街区。因为每当这个时候Matt不是急着拿上书包跑下楼,就是要从母亲手里接过三明治,所以从此错过了叫他上学的伙伴的神情。但他怀疑那是不是和他们两下课要去棒球场上或者在电视机前看到投手即将夺分时Ben的反应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Ben在敲他家门时的那一点提心吊胆,多半是害怕他家隔壁那头常年窝着的不良少年要找他麻烦。

“你这样的行为很不披头士。”有一回Matt跑过自己的地盘赶上同伴与他并肩行走时这么评价了他。那时他俩正好都剪了一样的发型,只不过他那金棕色的头发让他没法加入列侬与保罗的队伍,因此他也只能故意拿Ben开涮。

他高深的论调让Ben转过头来盯了他几秒钟。“是的,伙计,没有给你制造一个机会,让你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把我拯救出来,真是太可惜了。”他俩碰了碰手里的牛奶,和干杯一样起劲,“我可不想傻站在你家门口,然后被嘴里叼着烟,说话时烟灰到处掉的猫王或者杰克逊搭话。那样我们除了等你爸爸开门就只有大喊警察才能耳根清净。哎,我也想站在你家门口等你呀。”

等到22岁的时候Matt才反应过来为什么Ben一直坚持着要让Chuck每天早上去敲Will那个小仓库改造的破房门,即便那个时候他们俩还没有写到后来Chuck会对他的天才朋友说我每天最高兴的那一刻这样的台词。因为现实里Ben可从来没有悠闲地看到自己打开房门轻松地说一句早安,再往他的手里塞上一杯咖啡或者其他什么惊喜。

“好吧,那就让他叫警察吧。”他把自己从往事里拉出来,手指弹了弹稿子,“现在我们得把它打下来,再看看这段插在哪儿比较合适。”

搁置在地上的打字机又被重新抱起来,Matt拨开指针准备加一张新的白纸进去。可这个动作很快被另一个人阻止了。他抬起眼来看着Ben的另一只手正扶着自己的下巴。

“等一等,你想想如果我是这片的导演,或者你是,随便怎么样……你在看这段戏的时候是不是会去找两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来演呢?或者你在构想这个情节时是不是觉得主角应当是两七八年级的学生,而不是我们俩现在这样?”Ben说着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他的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最后又把烟盒给放了回去,“我们的剧本一直停留在当下这个时间点上,没有跳跃、没有闪回。不管是Sean愉快的恋情、遭人排挤的过去,还是主角的童年。你看,它们都只在对话里短暂提及——就和《欲望号街车》一样——你觉得把一段回忆放在这儿,”他摊开双手,左右两只手朝相反方向上下动了动,做出掂量的姿势,“会不会打破故事的平衡?”

打字机被放回桌上发出“叮”的一声响,在两人思考的间隙冒出来略微有些突兀。Matt终于从桌子上下来踩到地面上。他叹了口气对着这个卖出去多年却迟迟找不到导演的剧本狠狠拍了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否定剧情了……哎,伙计,你说我们到底要重写到什么时候啊?”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会认为我们还是改行当话剧作家和演员算了?”

“是啊,”Matt说,他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软布垫凹下去一个大坑,Ben扔开沙发上的破毛毯也很快挤了过来,挨着他的肩膀眼皮也半耷拉着,“你看话剧,只要剧本定稿卖出了钱就从来不需要再修改,最多也就是每次上台演员临场发挥一两句台词。而且它们也不需要为找导演头疼,反正不论哪个导演编排,对故事的呈现效果影响都不会很大。更别提那些话剧简直不老不死。你看看到现在我们还让Sean用莎士比亚来嘲讽年轻人。没有比这更永恒的了。”

“是啊,莎士比亚。可惜电影就是电影,我们在剧本没人愿意接拍之前还是要不断重写修改,直到随便什么公司或者导演愿意花钱给它定一个档期。而它能变成什么样子最后也不在我们——是在那个掌管执导筒的人手里。”

“我觉得自己当初就该劝你去认真读一个电影专业,等你毕业的时候我们就能把这个剧本当做你的毕业作品给拍出来。”Matt想了想,曲起右手食指敲了敲Ben的膝盖,“你看离我们写好剧本也过去四年多了,你要专心点也念完书了。再起码等我们和公司提要求的时候他们不会用‘Matt和Ben,都是谁啊?无名小卒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是肯定没人看的。’这样的理由拒绝我们。对吧,Affleck导演?”

被称呼为导演的人笑了笑,在准备抗议这个行业之前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忽然站起身来。“我想起来我昨晚发现我们确实可能需要修改的一个情景,我不知道你认不认同,我觉得这一段有点多余。”

 

Will在收到他生日礼物的那天晚上又去了剑桥那间被哈佛学生占领的酒吧。桌上只有他和Chuck两个人,另外两个人找了一份得在夜间上班的新工作跟他说了祝福就先跑掉了。拿着棕色啤酒瓶的两个大老爷们面对面坐着,没有移开眼睛忙着去瞟吧台边的美女,也没有说话,哈佛的书呆子们又不像他们常去的俱乐部那样吵吵闹闹,一时间气氛有点安静。Will不知怎么开始认为这是个掏心窝的好时机,可他却想不出什么话,仿佛在Sean那儿留下的眼泪已经把他所有的抱怨都带走了。

“这不是你的错。”他还能想起Sean在说话时那种真挚、温柔又暖和的语调,事实上他觉得这句话够自己记住一辈子,也许在某个工作无聊的雨夜,他还会因为想起这句话而抽出一张没被数学演算占领的草稿纸写上许多矫情的话语寄给环游世界去了的老师。

但他明了此刻他该跟Chuck说点别的,比如灵魂伴侣什么的。他猜测如果自己把当时Sean问他他的灵魂伴侣是谁时,他那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答案内容告诉Chuck,对方会不会把嘴里的半口酒都喷到他脸上。好吧,可是他还是想说说Skylar,说说他第一次试图去接近去信任的聪明姑娘。

“嘿你明天,是不是还不用去上班?”他的考量被自己的朋友率先打断了,对方看似随意地拉起一个话题,不过表情倒是挺认真的。

“嗯哼。”

“明天早上十点去不去看球赛,Billy的表弟是击球员,他已经跟我念叨快一个礼拜了。”

Will点了点头,在答应声响起前拿起瓶子猛灌了一口。

“你说你坐在办公室纸堆里写写算算是什么感觉?”Chuck发问时带着几分好奇,但却没有一点攻击性或者嫉妒。

“我哪知道,我还没去呢。”数学天才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味,“我之前演算推理可从来都只是拿着马克笔在我家镜子上随便写的。”

“多好啊,以后你就有专门的、崭新的办公桌椅,有比一套运动衣还贵的钢笔墨水和干净清爽的大房间了。”他咂了咂嘴,把啤酒瓶放下来看着自己的朋友,“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我今天回来之前Sean也问了我这个问题。”Will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额头,眼睛在酒吧的霓虹灯管上打着圈没有转回来。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是的,我是这么想的。”

“那很好。”Chuck在认识好友这么多年的情况下当然听出了他心里的迟疑,但他没说什么。也许Will也知道这一点,也许Will甚至能听出Sean在对他说话时的潜台词。但只有Sean清楚年轻人总是有青春、有时间,他们有大把的资本可以挥霍完所有的错误选项再回过头来找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在生活中经历的某些歧路大概不总是成长的绊脚石,有的时候差错反而会让人懂得珍惜。

“嘿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Chuck安静了几分钟,在酒瓶快要见底的时候指了指吧台的一个角落,“当时我大摇大摆地走去那儿,想要假装自己是什么知识分子和女孩们搭上话。结果我还得等你跑上去替我教训那个趾高气扬的哈佛小子。”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件事。”Will说话时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仿佛从那黑黢黢的角落里能看到一张面孔,“你明明可以不需要用你的脑袋——你只要你雄伟的尺寸就能征服那些女孩了。”

“我的尺寸?那有什么用,你不是依然只喜欢你的苹果吗?”

“嘿,Chuckie……”他们停了下来,两个人对碰了酒瓶又陷入不同的思绪里。

Chuck在把Will送到家门口时摇下车窗又喊了一句记得明天的比赛。“我开车来接你。”他说,“虽然我们今天已经把你的车加满了油,但是,反正你再坐我副驾驶的机会也不多了。”他索性把半截身子探出车外头,跟Will挥了挥手手。他的好伙计半边脸掩盖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看不清什么神情。他只知道对方朝自己点了点头,又挥了挥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再见。

他有一种预感。Chuck踩在油门时隐隐约约觉得。他这种预感让他在搭上Morgan和Billy以后没有停下来跟路边速食店要两杯咖啡。他的预感对他说他一天里最幸福的十几秒马上就会更改。它们会延长、会形影无踪、甚至会变样,他猜测接下来他每日最高兴的一刻将变成接到加州来的长途电话或者飞越整块大陆的明信片。

“这小子,”他在第二天敲了敲Will家门却找不着人影时轻声说,还差了半句始终想不起要怎么接下去。

 

Matt和Ben在念完这段台词之后也有一段不短的停顿时间。Matt从笔筒里摸出两支笔来递给对方一支。“我知道你为什么说它有问题了,海明威。”

Ben用笔戳了戳同伴的胳膊笑起来可爱得有些夸张。“虽然我也希望我的戏份能够多一点,但是好的电影总是只能讲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我们给Will勇气去重新相信、重新融入这个世界的主角是Sean,让他去追求梦想的也是Sean……这一段有点喧宾夺主。”

“是的,是的,我猜测Sean知道了大概会跳出来说‘这小伙子抢了我的台词。*’”Matt把笔帽打开来,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剧本副本,从场景提示词开始画上删除线,“不如我们来看看我们删掉的地方是不是总是一样的?”

Ben也打开笔来,他时不时偷往Matt那儿撇去一两眼还被对方正好发现。“怎么有种你要抄我作业的感觉。”他们在修改剧本的第三次无意间对视时那个大一点的男性终于忍不住笑了,他敲了敲对方的膝盖,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

“我是希望我们改出来能结合一下找到最好的呈现方式。”Matt在说这话时Ben已经把自己删减好的剧本递了过去。他仔细看了一眼,对比完后吸了口气说道,“是一样的。我们修改后的剧本是一样的。”

“好了,它现在就是我们的完美剧本了!”Ben伸了个懒腰,把胳膊搭在了Matt背后的沙发上,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眼前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份第……多少次重写过的剧本来着?”

“眼前我们要把做的就是这个剧本交给制作公司,让他们赶紧给我们找一个愿意接手的好导演,然后趁着我们俩还可以假装自己是大学生的年纪把它拍出来。”

“可是我怀疑,我们再交上去电影公司依然会找个借口塘塞我们,让我们继续重写——拖延直至我们失去这部电影的参演权利。”

“我们得让他们重视!”Matt说,差点没站起来低头对着友人比划出已经愤怒的手势,“我们要跟那群老狐狸说清楚我们不会再重写了,这可是完美的剧本,最完美的!我们得想点办法。”

“不如这样……我们在这次的剧本里加一点料,非常惊悚又毫无逻辑的那一种。我们加这么一段情节进去看看那些狡猾的大老板们能不能发现它的问题,如果没发现,那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剧本修改毫无意义,他们真的只是在浪费时间。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争取到主动权去谈判了。”Ben歪过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

“你说得没错。”Matt点了点头,甚至都不是今天第一次为自己选择的行业感到悲叹了,“加什么奇怪又荒唐的剧情比较好呢?性、暴力?这些我们都有啊。”

“对,但是那些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一点乱写的成分,我们现在要开始胡搅一通。”个子更高的男士在拆散了的剧本里翻了翻,掏出一页来在它空白的背面提起笔准备写字。但他的手晃悠了两下又放下去了,这件事情好像让他很难为情。

他抱起打印机重新坐到了桌子上,索性拿了一页白纸准备打字。Matt坐在他的对面没有走过来。很好,这样他就看不到他正在瞎写些什么了,他可以等自己写完再看,但千万不要凑过来。

 

Will知道他总会和Skylar走到头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他清晨从哈佛的宿舍跑出来时带着一股恼怒。他恼怒的东西很多,有被其他人突然安排新生活的惊恐、有幻想在新环境无援无助的畏惧。Sean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害怕依赖、害怕信任、害怕任何近距离亲密接触,因为他骨子里担忧着自己会被遗弃。可他如今还没有摆脱这一点。他在世界上唯独不需要担心的是Chuckie,他百分之一千的笃定对方永远不会抛下自己。对,他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会儿,朝Chuck家走去。

对方在看到他于这个时间点出现的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Chuck没多问什么就把Will拉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看了看闹钟重新倒回了床上,“过半个小时再叫我起来。待会再跟我说话。”他的声音果然是早上没睡醒的那种,仿佛刻意被降低了几个音调似的沙哑而沉稳,不过睡姿和声音比起来可就不那么迷人了。

Will应声说了句好,自己也躺倒了床上。他看着这个房间里张贴的海报,除了体育的就是他们中学时期流行的女明星和花花公子式的图片。“嘿,Chuckie……”他没把声音放得很大,像自言自语一般地絮絮叨叨着,“不要离开波士顿。”

“恩。”对方朦胧地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不要因为谈恋爱了就去到别的地方。”

“恩。”

Will动了动,又不安地坐起来,看着Chuck面朝天花板的脸鬼使神差地凑上去亲了一口。

 

Matt在看完这不到纸张三分之一的内容以后半僵着嘴角看着自己的伙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根红得比喝了半瓶威士忌还要严重,“Ben,我只能说……你这乱写得也太出格了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引起重视。”Ben敲了敲桌子,刻意把眼睛落到对方的鞋子上,“严肃一点,我们只要达到让制片商别再让我们无休止地重写,抓紧时间开拍就好了。”

“所以你就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GV进去,让早上还没睡醒的男孩给对方打一炮?非常有创意,非常好。”Matt把话说道这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子和他对其他人讲起自己童年最尴尬的事情没什么差别。“你觉得这样真的可以给我们增加主动权,或者让我们显得有说服力吗?”

“一定可以的。”Ben说,但是看起来却有点心虚,“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好吧,如果那些投资者真的看到这一段我们该怎么说?”

“就说出我们原本的意图,并且催促他们立刻开机。”

“那如果是其他人——我是指,万一哪个无关人员看到了,然后拿着这一段到处去说呢?”

“那我们就说这是拼写错误。”

“拼写错误?”Matt把纸张放在桌上,双手抱胸,挑高了眉毛使劲摇着脑袋,“哥们,拼写错误?这大概只有三岁小孩子会信,然而他们既不能看这部电影,也不知道我们写的是什么。”

“那要怎么办?我们把这份完美剧本交上去然后等着上面又一次惯例性否决,给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建议却非要我们再重写一次?起码我们得试探一遍。我可不想最后我们七老八十了才能去电影院看到这部片子,而里面的演员都是些和我们毫不相干,甚至都不没打过照面的小鬼。”

Matt伸出左手来捂住了半边脸,只露出半只眼睛看向这个馊主意的创造者,他叹了口气,在下决定之前滚了滚喉结。他还是应该相信Ben的,他该和他一起去争取。“那就拼写错误吧。”

可是坦白地说,这个改动让他很是不安。他身边的人总多多少少清楚这个剧本里有不少情节来源于他和Ben的生活,来源于他们的城市,不论是被夸张还是被柔化过的——然而有一点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Casey,即便是他们的父母。他甚至不希望任何人在这方面对他们俩有任何一点念头和质疑。他放下胳膊与Ben到处漂移的视线重新撞到一块。“Ben……”

“Matt……”他们两同时开口,仿佛可以缓解气氛似的想岔开话题却又为了对方意见停顿下来。

他们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还不止一次。Matt没数过,也不想在这时候沉浸在回忆的细节里。他看到那位高个子男孩朝自己走过来,步态谨慎却激动。


END


* 出自《心灵捕手》的最后一句台词,是罗宾威廉姆斯即兴发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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